陸家的墓地在一處小山坡,幽靜得很,新墳移來不久,做了場法事,墓地周圍的雜草清理干凈了,陸家祖輩的墓碑經過細心清洗,干凈整潔,墓碑前掛起的五彩紙已經被露水打濕,成團地沾在一起,燃燒殆盡香燭徒留跟木棍,先前擺放的貢品有的被鳥兒吃過,留下不太完整的物什,純白無花色的瓷碗和正壇的酒水整齊地擺在墓碑前,只見整潔,不見陰森。
馬車在山腳停下,顧亦丞率先鉆出馬車,在山腳下負手而立,仰望著山坡上綿延立著的石碑。
陸家圈出的這片祖墳,附近分水極好,周圍有不少有錢人家的祖墳都在此地。
先前他為母親尋的下葬之地距離這里不遠,挨著爺爺和早逝的奶奶葬到了一處,后來墓地被盜,以防在發生這種事,他一把火將二老的失身火化,放入了同一個骨灰壇中,而今骨灰與靈牌放在安國侯府的祠堂里受香火供奉,顧相府像個固若金湯的堡壘,里面找不到弱點與足以牽連出往事真相的秘密。
要說有,大概就是他與云淺涼兩個大活人,以及后來經營出的東西。
顧亦丞站在山腳等待云起南書寫好休書下來,亦是在等待屬下把需要用到的香與紙錢送來,那些東西不可能帶到宮門外,容易落人把柄。
顧四買好掃墓用的東西,匆匆趕來,那時云起南還在馬車里沒有出來。
“云相不快些寫的話,城門落鎖我們都未必回得去,只能在此地過夜了。”
風涼的話語聲從馬車外傳進來,云起南捏著手里小指般細的毛筆,看著面前硯臺里硯墨好的墨汁,以及手邊的紙張,因沾墨許久未寫,一滴墨汁落在了紙上,而顧亦丞擔心他耍心機推脫,愣是準備了厚厚一疊紙,可供他寫錯浪費。
云起南抽走滴了墨汁以及侵染了是墨汁的面上兩張,重新沾墨,在紙上寫下休書二字,然而寫好這兩字后,云起南卻皺了皺眉,停頓許久。
這一封休書下去,從此斷絕了與宋王府的關系,日后云相府出事,再無臉面請求陸家幫忙,等于絕了一條后路,云起南心中不免猶豫。
轉念一想,寫了休書,只是斷絕了與陸瑤的夫妻之情,云淺涼對外依舊是云相府嫡女,關系鬧得再僵,在世人眼里她依舊云家的女兒,只要還存著這絲關系,從云淺涼那處還是有辦法接觸到宋王府,休妻卻未失去女兒,不算徹底斷絕了后路。
如此精打細算一番,云起南落筆時再無猶豫之色,不出一刻鐘便把休書寫好,且些了兩份,一份給了自己,只要找個人代為簽上陸瑤的名字,回去找人蓋上印章,這段夫妻關系便正式結束了。
云起南掀開車簾對外面的人說道:“寫好了。”
顧亦丞重新登上馬車,檢查了兩份休書,提筆模仿著云淺涼的筆跡,在女方那處寫下陸瑤的名字,且在后方注明“獨女云淺涼代筆”字樣,兩份寫好,顧亦丞拿出一枚女式的印章,在印泥上一按,“篤篤”兩聲,簽署完畢。
印章是云淺涼自己雕刻的,平時放在書房,當時去逍遙城時擔心用得著,他便時刻帶在身上,回京后愣是沒把印章放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