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提醒道:“別忘了,三年前楊書乘時任刑部尚書,上官府一案,他是主審之一。”
唐頌將他質疑案情的理由脫口而出,“宰相有可能是背后的主謀,這樁案子他是最大的受益者。從這之后,他的仕途生涯開始扶搖直上,如今已呈一手遮天之勢。”
“一百萬石軍糧可能不是他貪的,”秦衍靠在書架前,懷抱造冊屈起一條長腿,“但他一定是把罪行全部推給上官瑾的主謀。”
聽他話里有話,唐頌微微蹙眉,側耳恭聽,又聽他道:“這兩年我一直在暗中調查,但是楊書乘在朝中的勢力發展太快,使我調查的過程進展緩慢。調查出的個別蛛絲馬跡沒有確鑿的證據支撐,而且指向的人都不是他。”
貪墨軍糧的人不是楊書乘,但他是主謀?
兩張陰森的面目相對,唐頌的脊骨發寒,她不想承認,但她無法回避他的暗指,“是太子。”她幾不可聞的道。
是了,宰相的權力能夠如日中天,東宮的威勢不容小覷,畢竟太子是皇儲,不出意外是大秦下一任君主,出于這個原因,朝中必然有一大批文武趨炎附勢,心甘情愿做宰相府和東宮的擁躉。
秦衍不置可否,從懷里撈出那本造冊走到書架之間,把它放回原處,“不必浪費時間琢磨戶部的造冊,因為每冊的賬目都相當嚴謹,表面來看挑不出任何毛病,橫豎我看了三年是一點沒看出。”
唐頌不言,凝神細想。秦衍瞥她一眼,打斷她的思路,“想都別想,刑部存放卷宗的公廨緊挨著刑獄,那塊兒是千牛衛巡查的地方,而且有專人把守,別去盲目冒險,即使能夠見到卷宗,可能也已經被涂改得面目全非。”說著一頓,回眼看她,“這就是你選擇做街使的原因。”
既然被看穿,唐頌如實坦白,“只是沒想到宋上將是殿下的人。”
她選擇做街使一是為了融入長安各個城坊,宮內口舌避諱的事情,坊間議論相對自由多樣。二是為了探明皇城宮禁的護衛紀律,比如,侍衛何時換班,巡邏時隊形、方向的變換。找到間隙,以她習武的功底不難突破。長安城、皇城宮禁由南衙十六衛負責,金吾衛戍守皇城順義門且下轄左右街使,所以入金吾衛做街使一舉兩得。
秦衍低嗤:“這年月,誰在宮里還沒幾個人手。”
“所以,若想查明真相,除非舊案重查。”唐頌說著,口吻略變得猶疑,“但是目前沒有重查此案的契機。”
東宮和宰相府的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,且有更多的人想要倚靠這棵大樹乘涼,京兆尹公孫澈就是一例。靖王頂著親王頭銜行事都步履維艱,無外乎其他人。
“契機是有的,”秦衍道:“圣上只是病重,但不是昏君。楊書乘不僅是宰相,他還是皇后的哥哥,太子的舅父,近兩年外戚專政,一言獨斷朝堂的局面,圣上不可能沒有察覺,若圣上有意遏制宰相之權,此案就迎來了契機。”
“依殿下來看,”唐頌問:“圣上有意么?”